“推杯换盏”这个词是一个使用频率极高的日常生活用语，同“觥筹交错”一样，都是用来形容酒宴上的热烈气氛。人们喝酒喝到兴头上时，常常就用“推杯换盏”来加以描绘，互相敬酒，推心置腹，这一幕场景，相信很多人都经历过。
那么，到底何谓“推杯”，何谓“换盏”？如果说“推杯”还能够被人理解的话，“换盏”就让人莫名其妙了，难道敬酒的双方还要互换酒杯不成？其实，“推杯换盏”这种酒宴行为的描述，早已失却了原意，不过是对古代饮酒礼仪的象征性总结而已。
先说“推杯”。“推杯”不是将杯子推来推去，“推”是进奉、揖让的意思。《仪礼·乡饮酒礼》是记载古人饮酒礼仪最为详尽的篇章，其中描述了宾主相见的一系列烦琐礼节之后，开始饮酒时主人和宾客互相敬酒的过程：
“主人坐取爵，实之宾之席前，西北面献宾。”主人坐下，拿起酒爵，斟满酒，到宾客的席前，面朝西北将这杯酒敬献给宾客。之所以面朝西北，是因为宾客要站在西阶的上方。主人向宾客敬酒叫“献”。
“宾实爵主人之席前，东南面酢主人。”宾客斟满酒，到主人的席前，面朝东南将这杯酒还礼敬献给主人。主人“献宾”之后，宾客要向主人还礼，这叫“酢”。
“主人实觯酬宾。”“觯”是饮酒器。主人斟满酒，先自饮，然后劝宾客饮。之所以先自饮，是表示自己的忠信之意，生怕宾客不饮，我先饮。宾客“酢主人”之后，主人先自饮，然后再劝宾客饮，这叫“酬”。
从“献”到“酢”再到“酬”，合称为“一献之礼”，也称“初献”，而周天子朝聘上公之礼竟至于达到“九献”之多！在这个过程中，主人向宾客进奉美酒，宾客向主人还礼，互相揖让，此之谓“推杯”，同时，这个过程也是“酬酢”和“应酬”这两个词的来历，引申为交际往来、应对之意。
将一杯酒喝进口中的程序之所以如此烦琐，《礼记·乐记》中说得非常清楚：“先王因为酒礼，一献之礼，宾主百拜，终日饮酒而不得醉焉，此先王所以备酒祸也。”进一次酒，宾主之间的揖让竟然可达百次之多，用意就在于延长喝一杯酒的时间，这样的话，即使终日饮酒也不会喝醉，也就避免了“酒祸”。
再说“换盏”。“换盏”不是指互相敬酒的人交换酒杯，而是指“洗爵”，清洗酒器，使之洁净。据《仪礼·乡饮酒礼》载，宾主相见、答拜之后，“主人坐取爵于篚，降洗。”“篚”是圆形的盛物竹器。主人坐下，从篚中取出酒爵，下堂洗爵。
“主人坐取爵，兴，适洗，南面坐，奠爵于篚下，盥洗。”宾客辞让之后，主人坐下，拿起酒爵，站起身，到盛水的器皿跟前，面朝南坐下，把酒爵放置在篚下，然后盥手洗爵。这时，宾客要辞谢。
洗爵完毕，主人把洗干净的酒爵放在篚中，揖让一番之后，再从篚中取出干净的酒爵“献宾”。宾客饮尽之后，也要下堂洗爵，一切礼仪比同主人，然后再从篚中取出干净的酒爵“酢主人”。主人“酬宾”的程序也一样。此后每一次饮酒完毕都要清洗酒器，因为每次使用的都是洗干净之后的酒器，故称“换”。
而所谓“推杯换盏”，最初“推”的和“换”的当然都是最古老的爵、觯等酒器，“杯”和“盏”是后起字，乃是后世最常用的饮酒之器，于是后人就将献、酢、酬的礼仪精练地总结为“推杯”，将洗爵的程序精练地总结为“换盏”，此之谓“推杯换盏”。今人早已不知古礼，妄自臆测，甚至有人解释为升官之后以盏换杯，因此以“推杯换盏”借指升官，真是谬之大矣。
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