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支多巴胺】急诊执业医师,遇见许多人,碰见许多事!这是一个沉重的话题,也是一个是非难辨的人伦问题。
我曾经在多篇文章中反复的说过:治病救人,从来都不单纯只是医学的问题。
我也曾在经历过许多生死之后才明白:人体,绝不是器械的器官组合。救死扶伤,也决不能只将眼睛盯在某一个或两个病变的器官之上。
我更曾在人世间浮浮沉沉之后才用血与泪终结出:事关医学,除了科学之外,还有人心!
什么叫做治疗价值?
这个问题便是一个非常难以回答的问题,因为不同的人站在不同的角度上,会有着不同的答案或者判断标准。
如果从医生的角度来说,当一个患者已经病重到无可逆转,可以预见只会越治越差,有浪费医疗资源的嫌疑,甚至已经脑死亡之时,便意味着没有了治疗价值。
如果从患者家属的角度来考虑,面对亲人的病重,无所谓钱财费用,不在意患者经历的痛苦或丧失掉的尊严,只有还有着心跳和呼吸,只有医生没有宣布临床死亡,或许便还存在着治疗价值。
如果从患者自身的角度来考虑,只要能够减轻痛苦,保留尊严,有一定的生活质量,便有治疗价值。
所以,有没有治疗价值,是因人而异、因事而异的。
举例来说明:
不久之前,我在抢救室里接诊了一位54岁的肺癌晚期女性患者。
此时的患者已经存在严重多脏器功能衰竭,最主要的问题是呼吸衰竭和DIC。
很明显,患者已经不可救治,所有的治疗、抢救都只不过是宣布死亡的前的某种仪式罢了。
最可怕的并不是包括患者在内的所有人都预见了不久后便会到来的死亡,而是所有人都没有学会如何面对死亡。
患者依旧有着清晰的意识,她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结局。所以,她非常不配合治疗,吵着要求自动出院,要求回家。
但,子女们却陷入两难的境地。
虽然他们知道患者已经无可救药,但是作为子女却又不能面对“眼睁睁的看着她死掉”。
在谈到是否需要气管插管和心肺复苏这个问题时,儿子显得特别纠结:如果放弃气管插管和心肺复苏就意味着患者很快死亡,如果要求积极治疗抢救便意味着患者要承担更多的痛苦。
几个亲戚商量后,给了我这样的答案:“到时候气管插管、心肺复苏,意思几分钟后就放弃吧!”。
这个答案显的有些无奈可笑,但我却非常能够理解子女们的心理。
将心比心,如果换做是我,可能也会做出这样纠结的心态。
最终,我将几个子女、亲戚拉在一起,又做了一番沟通。
如果通过积极的抢救能够减轻患者的痛苦,或者能够让患者多活一段时间,不用多说,医生自然会尽力的,哪怕家属不配合。但是,如果明知道这些措施不会有效果,又何必还要给患者徒增痛苦呢?
此时此刻,对于医者和家属来说,最重要的便是减轻患者的痛苦,保留患者的尊严,是宽慰患者,而不是满足自己纠结的心态,更不是为了做给别人看。
来百姓常常会说:“该吃就吃一点,该喝就喝一点!”。
这句话看似朴素,却透露着人民群众的大智慧!
最终,家属带着患者自动出院了,以满足患者最后回到家中的愿望。
我知道患者回家不久后就会死亡,我知道子女们会在短时间内痛苦纠结,但我坚信这是患者最好的结局。
再举例来说明:
曾经有一个系统性红斑狼疮的年轻女性,因为服用药物自杀被送进医院。
虽然昏迷的患者病情极其危重,但是如果能够积极抢救治疗的话,未必没有转机。
用医学的角度来看,便是还有着治疗价值。因为患者很年轻,还不到四十岁,而且从服毒到被送进医院的时间并不长。虽然患者所患的系统性红斑狼疮难以治愈,但如果积极抢救治疗,是可以有一个较长生存期和生活质量的。
但是,患者的父母却对此持消极的态度。因为患者除了系统性红斑狼疮之外,还罹患重度的抑郁症,曾经多次自杀,并且已经为此离婚。
伤心之下的父母,决定放弃积极抢救,因为他们觉得,死亡的结局对患者来说是一种解脱。
更重要的是,家中没有多余的财力来支持治疗,父母没有更多的精力来维持患者可能再次出现的“折腾”。
于是,一番纠结之后,一番反复沟通之后,家属依旧决定放弃治疗,将昏迷之中的患者带回了家。
关于这样的例子,在急诊有很多。
归根到底,它们都反应了一个问题:该如何面对死亡?
说实话,如何正确面对死亡是一个很大、很难的问题,没有人能够给出准确答案。
甚至包括多巴胺自己,虽然能够侃侃而谈,但如果多巴胺自己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估计也要慌张失措、头脑混乱了。
这不仅同科学文明有关,更与制度文化紧密相关。
有些东西,是几千年文化传承下来的,我们不可能短时间内改变。
有些东西,必须是要在人类文明、物质文明、精神文明都达到一定高度后,才能迎刃而解的。
而, 如今,我们只能活着,为了活着。
生,我们不能为自己决定。
死,我们也不能为自己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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